发展与环保的两难：塔吉克斯坦金矿开采业的中国投资
图片来自 Canva Pro.
在塔吉克斯坦，中国控制了75％以上该国的黄金产量。过去30年来，塔吉克斯坦陷入经济困顿，而中国一直是其最大的外国投资者。塔吉克斯坦目前已发现了 40 个金矿，估计总黄金资源量为 500 吨，大部分都尚未开发。
自1991年独立以来，塔吉克斯坦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一直将提高矿业产量视为国家的战略重点。塔吉克斯坦近93%的领土地处山脉，蕴藏了银、金、锌和钼等50多种矿产。
然而，以人均GDP而论，这是最贫穷的中亚国家。塔吉克斯坦自然缺乏财政资源，来开发新矿，扩大现有矿山产量。因此，中国对金矿开采的兴趣，可以为塔吉克斯坦所用。然而中国资本流入塔国金矿开采业也是一把双刃利剑。这引发许多棘手难题，尤为显著的问题有环境危害和劳工权利。
环境之忧
尽管一些国家已在努力减少金矿开采对环境的破坏，但在大多数地区，金矿开采仍然是世界上毒性最强的行业之一。金矿开采频繁导致森林砍伐、土壤侵蚀和因氰化物与汞使用造成的水源污染。这些环境后果不仅威胁本地生物多样性，也危及本地社区的健康与生存。
近20年来，塔吉克斯坦的黄金生产扩增10倍有余，从1995年的1吨增加到2022年的近12吨。中国公司与外国合资公司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
总体而言，中国构成了塔吉克斯坦迄今为止最大的外部直接投资。在2021年，来自中国的企业在塔吉克斯坦的投资超过2.11亿美元，占当年外国投资总额的62%。这些投资主要用于开采和加工铅、锌和锡矿石，以及开采贵金属和半宝石和金属。
“札拉夫尚”（Zarafshon）是塔吉克斯坦最大的黄金生产商，生产了该国70%的黄金。该公司由塔吉克斯坦政府和中国主要黄金生产商紫金矿业集团共同控股。然而，“札拉夫尚”很难被视为两国平等合作的伙伴关系，因为塔吉克斯坦政府拥有25% 的股份，而紫金矿业拥有 75% 的控股权。
这一合资公司正在开发的金矿，位于塔吉克斯坦北部库姆加隆村（Khumgaron）300 米开外。在这个山区，当地居民靠养牛为生。当地居民记得，25 年前，他们的村庄风景优美，未受污染，空气清新，水源干净。1997 年，札拉夫尚公司刚到此处发展，起初变化不大，时间一久，采矿活动扩大，越来越多土地被征用来开采和生产黄金，以至于当地居民已几乎失去了所有。库姆加隆村的居民Firuza Kakhkhorova说：“他们夺走了我们放牧的土地，现在我们无地可牧了。”
2023 年，札拉夫尚在塔吉克斯坦北部的彭吉肯特（Penjikent）启动了一家金铜综合提取冶金厂。该工厂每年可加工 16.5 万吨金铜精矿。这个项目会给公司股东（包括塔吉克斯坦政府）带来潜在收益，并提供就业机会，但对当地居民却产生了显著的危害。一位当地记者探访当地，匿名向全球之声透露说：“工厂冒出浓烟，树叶上染满灰色尘埃。当地居民因此产生许多健康问题，他们抱怨自己的呼吸系统出现问题。”据该记者称，过去十年，当地居民一直在恳求当局，将他们的居住地迁移到远离采矿的区域。尽管当局反复保证，却无所作为，“搬迁几乎不可能。”
塔吉克斯坦的挖掘机和UAZ-469。 图片许可通过 Wikipedia 共同创作协议 CC BY-SA 2.0
当地居民也非常担心水污染问题。自由欧洲电台（RFE/RL）用俄语发布的一段视频中，当地一名村民说：“他们（扎拉夫尚）使用氰化物开采黄金。这对人们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当村子下游建起第一家工厂时，情况就已经够糟糕了，现在他们又在上游，靠近我们溪流源头的地方，建了一家新工厂。我们无水可用了。如果他们开始开发到溪流源头附近，水质会变得更毒。”
另一家合资企业，即塔吉克斯坦-中国矿业公司，正在塔吉克斯坦北部的扎尔尼索尔村（Zarnisor）开采黄金和其他矿物。这些矿山的开采许可证于 2006 年颁发，第一批黄金于 2016 年产出。据一位到访该地区的记者称，当地村民也面临着供水问题。出于安全考虑，这位记者不愿透露姓名。由于这里是山区，人们依靠山涧溪水生活。但近年来，随着塔吉克斯坦-中国矿业公司扩大业务，可用水源已被重新用于满足采矿活动的需求，导致当地村庄每天只有 30 分钟的供水时间，甚至完全没有水。
劳工与社会之困
在塔吉克斯坦，中国矿业投资下的劳工待遇曾爆发重大争议。工作条件差、工资低、优先雇佣中国人而非本地人，都是频繁批评。2021 年，在中国特变电工集团（TBEA）拥有的上库马尔格（Upper Kumarg）金矿，塔吉克工人因食堂的食物质量差而罢工。这座矿山地处高山，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们抱怨说，该公司提供的食物“没营养，质量差”。
此外，中塔两国工人收入待遇差异巨大。当地一位匿名记者向全球之声透露，塔吉克工人的平均工资为每月300-400美元，而中国工人的平均工资为5000美元，还包括其他福利。在扎尔尼索尔矿场（Zarnisor）工作的塔吉克人皆为当地村民，这是他们在当地唯一的工作机会。
2018 年，中国特变电工集团公司获得了开采塔吉克斯坦大型矿山上库马尔格的许可。据当地地质学家称，该矿山蕴藏着30 吨黄金。中国同意建造“杜尚别 2 号”（Dushanbe-2）发电站作为回报。该发电站95%的建设资金来自中国中央银行。双方协议的条款和条件规定，特变电工集团可以持续开采黄金，直到塔吉克斯坦偿清贷款。中国官方媒体人民日报称赞，该项目为当地经济做出了贡献。然而，塔国何时偿清、如何偿清中国贷款，尚不得而知。
中国为何投资哈萨克斯坦？
中国已经是世界领先的黄金生产国，占全球黄金产量的11% ，为何中国仍要投资塔吉克斯坦？原因之一在于，中国本身并不富产黄金，国内黄金产量多年来持续下降，黄金行业严重依赖进口原材料。
而塔吉克斯坦缺乏严格环境法规和相关执法，这让中国矿业公司得以在最低限度责任下运作，也加剧了环境危害。
中国投资带来了塔吉克斯坦急需的资本和发展机遇，也带来了诸多困境。环境恶化、经济依赖、劳资纠纷和地缘政治影响，都是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只有如此，这些投资才能可持续、公平地惠及塔吉克斯坦。
虽然一些塔吉克斯坦人正在敦促政府实施强力的监管，要求与中国资方进行透明公平的谈判，但塔吉克斯坦政府本身历来忽视此类监督，所以这些问题也不太可能在短期内解决。对塔吉克斯坦政府来说，他们当下更紧要的问题是，扩大金矿开采，获取投资，而非金矿开采地区的环境。
